南风窗官方微信公众号:南风窗(SouthReviews)一部电视剧,只有10集,没有明确主角,豆瓣评分9.5。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它的名字——《我们与恶的距离》。过去,从流行音乐到通俗文学、影视作品,港台流行文化曾一度引领整个华语圈。然而随着中国大陆从经济到文化的全面崛起,港台流行文化荣光不再。很难想到,在台湾偶像剧“十年热潮”偃旗息鼓后,这部严肃题材电视剧会重竖大旗。它与近年来的《一把青》《荼靡》《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等一系列高口碑电视剧一起,打造了“新一代台剧”的强悍形象。这一全新的变数,也一定程度上引发了华语电视圈的震动。毕竟,刚刚收尾的《都挺好》,叫好又叫座,一度引发讨论热潮,但豆瓣评分仅为7.8,与9.5不在同一个序列。社会的思考由此展开。不仅仅是娱乐 鉴于《我们与恶的距离》已经成为一种现象,剖析这样一部电视剧是有意义的。编剧和导演大胆选择了“随机杀人案”这样一个敏感的、似乎已在社会上达成共识的话题,然后挑衅地从“随机杀人犯的妹妹”李大芝、“精神分裂的年轻导演”应思聪、“为随机杀人犯辩护的律师”王赦等不讨喜的社会角色切入故事。紧接着,电视剧又小心而辨证地从故事中拉出5个不同家庭的维度:因孩子罹难而濒临破碎的受害者家庭因儿子杀人而消极避世的加害者家庭帮死刑犯辩护而受到舆论谴责的律师家庭一个摇摇欲坠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家庭一个双双从事精神疾病治疗的医护家庭受害者家属、加害者家属、媒体、司法和医护,通过不断推进的事件,在电视剧集中相遇,彼此针锋相对,咬着牙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我们要不要了解杀人犯?在媒体上伸张正义是不是完全正当的?民主法治有没有在讨好舆论?受害者的过激情绪和行为的限度在哪里?剧中人接二连三地提问,自己却从不回答,观众被引入了一个激烈的剧集氛围,被情节引导,忍不住开始思考。就像一篇新闻特稿一样,它没有因为面对“随机杀人案”这一严重事实而急于解释“恶”的来源,而是提供一个又一个理解当下的人与事的语境,一个充满“现实”因素的切片,让 “随机杀人案”这一母题,在真实、挑衅、大胆、辨证的氛围中,接受多重维度的思考。有大陆观众留言,说自己因为观看《我们与恶的距离》,一些原本 “理所应当”的观念松动了。 “以前我觉得杀人犯就该立刻死,但看了这个之后反思了很久。现在觉得能够把杀人犯也当人的人,真酷。”“基本上最近几年,那些令我们或唏嘘不已或愤慨悲伤的新闻背后都可以在本剧投射。”“恶的对面,除了善,还应该有爱。我以后会把这部电视剧介绍给自己的孩子看。”一些在现实、媒体、司法中被压抑、忽略了的探讨,这部电视剧在认真地做,而且以充分的细腻与真实,引导观众去思考:我过去那么想,是不是错了?在这个维度上,我们看到了现实题材影视、文学作品的必要之处。种种观众反应,带来了一种新鲜的体验,那就是电视剧不但好看、有趣,而且还可能重要、有意义。人们在过去很少想到,电视剧可能不仅仅是娱乐。换了一趟车 台剧,曾经就是娱乐的代名词。它的反向重生,可以从一个演员身上去打量。吴慷仁,是2015年《一把青》里的空军第一分队队长郭轸。在大时代的战争车轮下,展演一群普通人的飘零、挣扎、浪漫和残酷。吴慷仁,也是2019年《我们与恶的距离》中的律师王赦。他为随机杀人犯提供法律援助。“杀了人就应该死,可是不代表民主法治要跟着一起陪葬。”在连接几部超高口碑电视剧之后,吴慷仁获得了一个称号,“只演好剧”的绝对男主角。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还有人记得12年前的台湾偶像剧《下一站,幸福》的话,可能会记得吴慷仁,他是里面的男二号。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因为2007年,台湾偶像剧的“十年大热”已经将近尾声,谁会认得一部冷门电视剧里的男二号呢?2000年开始,台湾电视剧开始了偶像剧之路。以 《流星花园》《王子变青蛙》《恶作剧之吻》为先锋,其后数不清的台湾偶像剧,倾泻般进入了大陆观众视野。那些新鲜的台湾面孔,是两岸观众共同的青春刻写、心动印记。庞大的大陆观众市场,也为台湾影视剧行业提供了充足的资本养分。但在大热十年之后,“套路”再难入心。2011年的《我可能不会爱你》,是台湾偶像剧时代的最后一抹亮光,但也标记着一个偶像剧时代以“小清新”的样貌终结。对于大陆观众来说,台湾偶像剧的时代过去了。台湾作家唐诺在《十三邀》接受许知远采访时说,“台湾的文化市场进入一个衰退期,但在这样的衰退历史中,我相信会有上升历史中难见到的好作品。”就像一个预言,并且实现了。在一阵低迷之后,台湾岛内的电视剧行业中有些人迅速调整了步伐。他们开始聚焦小众、深刻的现实题材作品,不赶大热IP,不哗众取宠,却像紧紧攥紧的拳头一样,独辟蹊径,硬生生又重新回到了文化市场。整体势力虽不如前,但口碑节节攀升,令人刮目相看。作为当下台剧里炙手可热的男演员,吴慷仁个人的发展轨迹与台剧这二十年来的生死线,有很多的交集和共同点。一个偶像剧时代的万年男二号,原本在一辆驶向凛冬的“末班车”上昏昏欲睡,却不知何时跳了下来,搭上了另一趟列车,十年之后,悄悄地驶向春天。《一把青》里,吴慷仁饰演一位空军队长。 “新一代台剧时代” 在台剧整体较为没落的几年间,大陆电视剧尤其是宫廷剧、偶像剧,以突出的语言优势和文化亲近度,广泛地占据着台湾市场。但在近几年,一些优秀的台剧重新回到了岛内舞台的中央,并向大陆和东南亚溢出。自2015年以来,台湾电视剧的多种现实题材,基本上每一年都有不错的表现,并且在新的道路上日渐成熟。2015年的《一把青》,不写流血牺牲的男人,转而描绘战场背后的女人的故事;《麻醉风暴》,揭开隐秘的医药、医患关系。2016年的《荼靡》,刻画一个都市女性,在面对家庭和事业的抉择时,无论选A还是选B都是错误的困惑。2017年的《花甲男孩转大人》,则是一部完全台湾风土的家族肖像剧,被称为台版的《请回答1988》。还有2018年,《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披着科幻题材的外衣,讲述中国式家庭中扭曲的亲子关系。最近的,就是今年的《我们与恶的距离》,推动着台剧正式走到了一个新的小高潮。台湾著名影评人Ryan(郑秉泓)认为,《我们与恶的距离》是近年来台剧革新运动的一个高峰。这种革新,从社会现实以及本土题材入手,“用有创意的方式去连接社会,对社会作出回应”,从而指向类型和表演的新生。在革新运动引领下,除上述广为人知的剧作陆续问世之外,还有植剧场,以及公视开设的全新品牌“公视新创电影”。其中有一些回应现实的影视剧作品、短片,同样令人惊喜。可以说,“新一代台剧时代”的到来,和这一革新运动密切相关。以现实感擢人 正是因为始终试探性地去与现实发生连接,探讨更具体的问题,刻画更个性化、更具现实感的人物,而不仅仅是描写套路和呼出情感,台剧才以丰富、多元的姿态再度站立。它们的共同特点是现实感、想象力和创造性的结合。而这,正是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大陆电视剧最受诟病之处。开采网络文学“大IP”、深挖古装宫廷剧、流量明星带节奏,是大陆电视剧近年来普遍使用的“三板斧”。“三板斧”之所以能奏效,有两个条件,一是只有一个人这么抡,二是对着不同的人抡。个个都是“三板斧”,而且对着同一批人反复抡,时间长了,所有人都会觉得百无聊赖。时间已经够长了。所以当2017年《人民的名义》、2018年《大江大河》、2019年《都挺好》开播时,它们所呈现的官场生态、改革开放的青年故事和原生家庭状态,都被视为国产剧中的一股“清流”。电视剧里戳中观众的,永远是具有现实感的细节。在《都挺好》中,职场女性苏明玉去跟客户赔罪,醉了酒回家来,歪在浴缸里睡下。没一会儿,翻腾起来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好,过一会儿,她又翻腾起来,把手机找到,攥在手里,才继续睡过去的片段,让无数观众产生共鸣。“大醉而不能忘形”,是职场人的悲哀。一部电视剧,在贴合现实的情节之外,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真实小细节,才让角色的形象更立体,处境更有说服力。观众在演员身上看到了一丁点的自己的悲欢,才会对剧集久久不能忘怀。光有现实感,不一定是一出好戏,只有同时具备剧集结构的创造性、剧情发展的想象力,才能脱颖而出,成为“清流”。然而“清流”毕竟仍是少数,另一场泥沙俱下同时袭来,这就是各种旧得不能再旧的“新”。打开各大视频网站,看到正在播的是新《倚天屠龙记》、新《封神演义》,还有念起来都拗口的“新《新白娘子传奇》”等一批顶着“新”字的旧故事,它们皆号称大制作,长度基本在30到70集之间。网友们的焦虑,一目了然。有人不平,因为拍摄不同行业现实的大陆电视剧其实并不少,题材并不像公众印象中那般单调。不过,正如观众们所吐槽的那样:日剧通过刻画不同的行业来表现人性的深邃,韩剧则借此揭露社会的黑暗,但中国大陆剧,对象是医生、律师、警察,关注的却是他们怎么谈恋爱。人们看到,大部分的大陆电视剧,都把感情的呼出当作最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无论什么题材,都常常行走在“跑偏成为感情剧”的边缘,被批评为“在风花雪月、家长里短和一地鸡毛里昏睡不醒”。而对岸的电视剧导演、编剧们,却在此时展现出了个人抱负、业务能力和社会责任感,他们值得我们重拾尊敬。作者 | 南风窗记者 何焰 [email protected]编辑 | 李少威 [email protected]排版 | GINNY南风窗新媒体出品(图片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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