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感受我们的现实:图像自己也可以摆脱外部形式乔治·布拉克(1882~1963) 《拿吉他的女人》(1913) 布面油画,130厘米×73厘米.巴黎蓬皮杜中心灰色的透明区域相互作用,一块赭色的表面挡住我们的去路。黑色堆积,没有方向的线条构成一张网。半透明的色条浮在画布表面,各种棱角和曲线从色条上穿过,像云一样到处游荡。绘画的标题明确点出主题,但我们却几乎难以辨识出来。画面里,这些纠缠在一起的一大堆形状没有描绘出女人或是吉他。哪种艺术家会去把最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观者犹疑了。这不是给我们开玩笑,我们抛弃了类似想法,因为画作中体现出安宁祥和的吸引力。实际上,我们假定,不过只有一点点把握,假定这是某种脑力游戏,与日常现实生活没有关系。画中充满线索和痕迹,艺术家把它们留在这里,如同路标。只要弄清楚其中一个,其他自会跟上。乔治·布拉克(1882~1963) 《拿吉他的女人》(1913)在图像上方,有一张小而丰满的嘴,一张心形的嘴,这是感官享受的象征。标题里的女人就以这个记号表现,她被概括成一个吻的形状。两边是云的外形,说明这是从女人两肩滑落的波浪一般的秀发。然后是圆圆的形状将它们联系在一起,那是一个朴素的衣领。两个小小的半月形状紧挨着,那是眼皮的弧。她两眼闭合,是在睡觉吗?准确地说,她正在聆听我们正在看的东西:有着精妙阴影的棕色和淡淡的米黄色形成的交响曲,无形的旋律像一块布,摇动着她,让她入眠。她背后的黑色区域开始组合成一张大扶手椅,沉重结实,她可以在其中放松睡去。吉他在她的膝盖上很沉。布拉克在画布上固定了一片淡色木头,这是沿袭建筑行业绘图者的惯例:这种人造木不是用来伪装真正的木头,比如用在公寓街区里的走廊和楼梯间里面画东西的那种。摆出这样简单的姿态,布拉克打开了多种诠释可能:向劳动者的专业知识致敬,他们没有时间构思精美的言辞;让人想起传统的静物错视画(trompe-l'œil),布拉克给其致命一击。画作已经结束了蒙骗世界的做法,也不再被错觉诱惑。在真正的假木头上,平行的线条代表吉他的弦。高处,乐器的曲线轮廓将共鸣腔后推,声音借此可以深度增益,并回应其他曲线,其中某些无疑属于女人自己。布拉克没有强调这一点。最重要的是暗示。女人弯曲的头发像云一般。飘过的云让我们想起轻盈的秀发。它抚摸着女人的双颊。云,或她的头发。有些秘密一定不能说出,艺术家不会去强调。乔治·布拉克(1882~1963) 《拿吉他的女人》(1913)观察一连串体积和轮廓,可以逐步推测出人物的身体外形,但是它并不完整:它的轮廓还有缺失。女音乐家知道:她坐在这里,两眼紧闭。她熟悉自己的形象。但是,没有镜子,她对自己的感觉不完整。或者说只有大概了解,缺少整体轮廓。没有特定的痛苦或愉悦,她要了解现实,只有在身体某些部位触碰到别的什么才行,比如手指下面的吉他弦,下眼睑的重量,背后扶手椅的结实椅背。右边的小小黑色曲线没有形成手的形状,而是表明她的手指在吉他木头指板上的压力。布拉克没有采取自证方式,没让我们看到他的模特儿的真实外形,而是传达出它与世界的关系的主观真相。绘画放弃了它与摄影术的密切关系,而是只保留有接触的领域,有摩擦的领域。这就是现实,但是是内发的现实。在无限空间之内的现实。作为观者,我们可能会慢慢闭上眼睛,想想我们对于自己或是他人,记住的东西,而且我们必须承认:与为我们提供出发点的东西相比,那些缺口同样关键。这种练习需要时间,强迫我们区分我们的感觉和能用言辞表达的东西:对于很多信息我们知之甚少,这些信息来自随意地轻轻一瞥,以及我们无意间的存留。乔治·布拉克(1882~1963) 《拿吉他的女人》(1913)就像报纸一样,路过时就能看到它们的名字。印刷出的字母被精确临摹下来,但是单词不完整。从整体上看,这幅绘画,基于我们与事物之间的关系中突然打开的罅隙。而这些罅隙也会扰乱这些关系,并改变它们的走向。“LE REVE”:所有报纸都假设我们有时间去读它们,我们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也许就处于某个时事之中。但在这里,截断的名字令我们的思绪飘移到其他地方。气氛安静。我们可以听到另一个房间中的一段音乐。习惯是如此有力,我们自动补上缺失的字母:“REVEIL”(实际是Reveille,起床号)。丢下硬币。报纸留住了自己的名字,读者又可以看清楚了。这幅画再次树立起它对现实的掌控。布拉克就像摆弄外形一样摆弄词汇,他更诉诸我们的记忆,而不只是想象力。我们只有摸索出通往这些东西的道路,用我们的手指感受它们,努力用合适的词语表述它们,我们才能了解它们。它们的毛发到底是什么颜色?我们顺耳听到一个单词。我们以为我们懂了,但它只是某个短语的开头。或者,是历史的终结。黑与白,棕与灰,建立起平衡感。音乐没有停止。我们也只是间断听到它,但现在我们对这奏鸣曲产生了清晰的记忆。心灵变得迟钝,让自己被这深不可测的空间的麻木所感染。乐谱没有摆好。“奏鸣曲”单词“SONATE”中的“N”,在一声哈欠中迷失。参考信息立体主义在1907年的秋季沙龙上,毕加索和布拉克看到了塞尚的作品,他们跟随自己的发现,建立了立体主义。在1907年和1914年之间,立体主义是一个独立发展的运动。1911年和1912年加入的画家有:梅金杰(JeanMetzinger)、格列兹(Albert Gleizer)、胡安·格里斯(Juan Gris)和马库西(Louis Marcoussis)。大部分公众都不熟悉他们的作品,直到1911年,他们在独立沙龙的41号房间举办了展览。正是在这次展览上,带有贬损之意的“立体主义”被用在这一代画家身上,因为他们从相对几何的视角上看待现实。但是毕加索和布拉克在寻求的,是以不事体系的方式,以直接和可信的感觉,传递空间和体积感。他们认为:每幅画都是一整套感官体验的可见积聚,而不仅仅是用照片的方式记录外形。现实的调换1910年,布拉克对吉利特·伯吉斯(Gelett Burgess)这么说:“我无法描绘一个女人天生的可爱,我没有那个技术。没人有。因此,我必须创造一种新的美,这种美在我这里体现为线条、质量和重量,我的主观印象在这种美中得以解读。自然仅仅是装饰性创作和情绪的借口。它暗示感情,我将这种感情转换为艺术。我想展示真正的绝对,而不仅仅是人为创作的女人。”绘画中的书写绘画中的书写并不新鲜,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都曾出现,宗教主题和肖像画都有。其中用书写澄清某些东西,要么指明某个人物说的话,形式包括卷轴、简单题记、模特儿说明,也可能就是为了引发赏画者的怜悯之心。这些文本常常用拉丁文写就,满足了对文本的解读或是思考的需要,鼓励赏画者深入思考图像。从1912年开始,这样的文本开始在立体派作品中再次出现,此画中的印刷文字强调了画布的平面,让构图显得更稳定。单词常常从上或从左划分得不完整,形成开放式的命题,赏画者的想象力一旦被激发,他们就要自己完成这个命题。单词具有隐喻但可以理解的意义,让我们理解:图像自己也可以摆脱外部形式。艺术欣赏(十八)艺术欣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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